那个轻柔毫无温度的吻。
像一颗炸弹,丢到了燕永宁的心里。
她心脏被什么东西捅得四分五裂,那里裂开了一道口子。
汹涌的冷风灌入,她冷得全身都失去了知觉。
她冷冷地道:“慕容彦,你不配!”
于是,下一瞬。
她的刀锋再进他身体一寸,温热的液体飞溅她眉眼,那一点红,如同朱砂一样耀眼。
可偏偏燕永宁眼里是刺骨的阴森。
“唔……”他的呼吸有些粗重,从唇角流下的血越来越多。
空气里是诡异的寂静,这一切都像是死了一样。
她的匕首插在他胸口,伤口那个地方涌出殷红的血,沿着四周扩散弥漫。
那一袭暗红色的官服缓缓落地,两种红的颜色融到一起,化成了黄泉路边的曼珠沙华,那血液冷酷而鲜明。
“你听到了吗?你不配!你这等薄情寡性的人,你不配叫我娘子!慕容彦,我的夫君早就死了,他被你亲手杀死的!等你死了,我就去找他。再让我听到你叫我娘子,我会一一刀一刀的刺死你!”她痴狂一笑,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匕首。
他的身体往后退去,脚步虚软,最后撑着椅子站稳,高大的身躯被春日的寒风吹得踉跄不稳。
他的眼睛被血染过一样红。
偌大的正厅里,流淌着浓重的血腥气。
燕永宁唇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,用衣袖拭去了眉眼间的血。
她在哈哈大笑,苍凉而凄厉的笑声回荡在空气里,如刀剐人心。
慕容彦用手按住胸口,血液从指缝间渗出来,他的脸尽管煞白,但依旧俊朗逼人。
一如,她记忆里的夫君。
“娘子……”他才张开嘴,嘴里就呕出一口血。
燕永宁仿佛看不到他的伤一样,用衣袖去擦匕首上的血,一字一句的说。
“慕容彦,你为何不死呢?”
“娘子。”他只是低笑,眼角带着热泪。
仿佛,在他眼里,哪怕要他立刻死去。
他都心甘情愿。
燕永宁打断他,“慕容彦,我的孩子死了,你说你为何不死呢?你和云素素为何不死呢?你们为何不死啊!”
她的声音愈发的凄厉,好像厉鬼在嚎叫。
是啊。
孩子活生生摔死在她面前,她的心也跟着碎了。
所幸捡回一条命,她恢复了记忆,也恢复了身份。
北唐公主。
哈,多可笑啊。
慕容彦的脸带着疲惫的苍白,那一双眼,黑如暗夜。
他苦涩一笑,艰难地移动步伐,慢慢地走到她面前,血顺着衣角坠到地上。
那一滴滴的血,如燕永宁在丞相府流淌的血泪。
他千辛万苦的走到她面前,不过是这样简单的动作,可他的呼吸却越发的喘,身躯都摇摇欲坠,脸色苍白如一张纸。
她下意识的后退,固执的用嫁衣擦拭自己染血的手。
擦掉。
一定要赶紧擦掉。
因为她觉得手好痛,刺鼻的血腥味,让她心疼得失去了全部的力气。
可是,不管她怎么擦,手指上还是有血。
她急红了眼,怎么就擦不掉呢?
为何呢?
这些血,如同灼烧的红碳,烧毁了她的血肉。
她好痛啊。
可她恨他。
恨他不死!
慕容彦拖着疲惫沉重的双腿,焦急的靠近她,可胸口的伤口猛然裂开。
他脸色巨变,喉咙里喷出一口血,高大的身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,扬起了一地的灰。
他终于倒下了。
他倒在她的脚边,他还是没能靠近她。
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,眼里的杀意,像是一座无法填平的大山。
他脸色透明如雪,灰白而绝望,嘴角的血迹沿着下颌流淌,虚弱得似乎说不出话了。
“我……错了。”他躺在那里,苍白的笑了。
他艰难的伸出手,染血的指尖在冷风里颤抖,他痛得随时就要昏迷过去。
但他不肯。
他执着的望着她。
他气若游丝的道,“娘子……不要走,你说过……你会一直陪着我。”
他突然就笑了,但那笑容却透着悲痛和哀恸。
看到他满身的血,她眼前的视野都被红色蒙着,她的思绪顿住,呆滞的看着他。
这一眼,让她恍惚回到了四年前。
那时的慕容彦啊,还没有失去一切,他还是慕容家的小公子。
他还是喜欢穿蓝衫的那个俊朗少年。
他身上有清淡的梨花香,他带她回到丞相府,给她最好的一切。
他为她梳头发,为她种梨花树,送她木簪,为她取名花朝。
他会教她吹箫,会教她舞剑,带她骑马。
他也会骗她喝酒。
每次她喝酒以后,他就在一边看她笑话。
她不会刺绣,可她看到别人都会给心爱之人绣荷包,腰带……
她没日没夜的学,手指头都扎满了洞。
她绣的东西不好,他细心的珍藏,他告诉她,她不需要和别人一样。
她不爱刺绣,她可以最真实的自己。
她最喜欢和他一起骑马。
她喜欢坐在他怀里的感觉,身后有他,她就什么都不怕。
那个时候她总是知道,他永远都会站在她身后,保护着她。
他每次都逗弄她,“花朝,本少爷觉得骑马一点都不好玩,我们还是听曲吧。”
她总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,拉着他的袖子摇晃。
“阿彦,阿彦……我还没玩够。”
之前她名义上是他的婢女,可他从来没把她当作婢女一样看待。
她私底下,都是叫他阿彦的。
那个时候,那个阿彦是怎么回答的呢?
他啊。
他总是耍赖的躺在草地上,任由她摇晃他的手臂,看向她的眼神透着沉溺的爱。
“那你说本少爷好不好?”他的脑袋枕在双臂上,嘴里还叼着一根尾巴草。
“好阿彦,好阿彦……你最好了!”
慕容家遭逢变故,那个如星辰般耀眼的少年,变成了阶下囚。
她亲眼看着他,一步一步的从那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个阴冷残酷的丞相。
到现在,她又看着他狼狈的倒在她脚边。
恍惚间,她泪如泉涌,猛地跌坐在地上,颤抖着伸手把他抱在怀里。
她喉咙里发出嘶吼声。
“来人!来人!”
思绪飘渺间,她好像看到少女和少年在草原上骑马,少年躺在草地上。
而有人在拉他的衣袖。
“好阿彦。”
“你最好了,阿彦。”
啊!
她眼睛里流出了痛苦的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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